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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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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舉行完葬禮的古舊老教堂,天氣陰霾,不時劃過的閃電偶爾將陰冷潮濕的室內照得一片雪亮。

少年獨自一人,緊握著十字架靜靜站在聖靈的鑄像前,在陰暗光線中泛著深琥珀光澤的瞳仁,綻放著不屬於少年的幽暗光芒。不像是一個人類,更像是某種從沈睡中醒來睜開眼瞳的獸類。

尚是一介少年的他,已經很明晰自己將來的道路。

自幼就跟隨父親在世界各處巡禮,接受主的教誨,擁戴主的榮光。少年將一直在那條播灑神之光輝的道路上前行。

然而,剛剛在裹屍布下露出的死者面容,扭曲腐爛,打動了少年一向平穩無波的心靈。

他的心如同冰封湖面,被一粒石子擊破冰面,從冰層下洶湧而出之物到底是什麽呢……於疑惑與懵懂中,他隱約察覺到一絲喜悅。

富商的小千金,十歲不到的孩子,上個月還在做禮拜時對少年露出天真燦爛的笑容,因為父親生意上得罪了人,她被綁架而後受盡折磨死去。昨天被找到屍體時,她的臉已經被耕得面目全非。

少年仰視神像,內心不禁迷茫。主所造萬物,天賦同情悲憫之心,但他似乎根本不具備那樣的情感。

這樣的自己,真的是正常的造物嗎。也許根本就是被主遺漏了賜福的存在。

即便明知是褻瀆,也難以忍耐,他勾起嘴角,一向表情冷淡的臉上露出微笑。

外面雷電交加,大雨傾盆,閃電劃開一道亮光,照在神像上。

他找了地方坐下,默默翻開詩篇,等待著雨停。

如果他不是被遺漏被拋棄的異類,真主能否為他降下神諭,給他指引正確的路途呢?

當然綺禮知道這是不可能的,神諭每二十年降下一次,並且永遠不會降臨在聖堂教會,真主只會將神諭傳達給羅馬教廷。

但是在這樣陰暗的場合,只有他與真主對峙著,他產生奇怪的感覺,似乎那座剝落的神像真的能夠聽到他的願望一樣。

過了不久,有被雨淋成落湯雞的神父匆匆進來躲雨。

是埋葬機關的雷維阿坦神官,他從法衣裏拿出一個裹在黑色防雨鬥篷裏的東西,那東西動了動,然後竟然伸出一只小小的手來。

“不好意思,裏面很悶吧。”雷維阿坦小心地打開裹成一團的鬥篷笑著說,那裏面坐著一個短發的小孩。

據說他對他妻子很惡劣,對別人的小孩倒十分的貼心。

少年綺禮不動聲色地觀察著這位埋葬機關的代行者,那孩子很小,大概只有三、四歲的樣子,沒有同齡小孩胖乎乎的團子一樣的感覺,很清瘦,小小的臉在陰天顯得格外慘白。

可以直接去演鬼片裏突然冒出來的早夭嬰靈了,綺禮不無刻毒地想。

但是在神官

穿上防雨鬥篷離開,請少年暫時照看一會她時,綺禮還是很盡職的。

他得知少女才四歲就被獨自一人送到異國的神學院去,大概正因為是養女父母才能如此放手吧。

不過少女表示她會努力學習,爭取提前畢業,早日成為代行者。最好跟他一樣能夠十四歲就畢業,這樣人生就自由了。

她還從口袋裏掏出一盒小點心請他吃。

綺禮一生不碰甜食,所以他記住了這種甜膩得齁死人,除了甜之外毫無特色的沒品甜點,永遠敬而遠之。

再碰見她時,是八年後了。

據說那個昏了頭的老不死樞機卿很高興地收下了阿其波盧德送給他的小姑娘。

綺禮不愛記人的名字,不過一看到她的眼睛就認出她了。依舊蒼白清瘦,他找到她時,她正在拿一把柴刀砍樹,她嚴肅而略帶羞怯地表示自己每天要砍樹鍛煉身體。

她的身體有多處磨損,她說是每天深夜裏練習萬裏長跑,被荊棘劃穿的結果。

綺禮在心裏遺憾找到的不是一具屍體,而是個神采奕奕每天鍛煉身體鍛煉得很有精神的孩子。

然後他結婚了,本以為能努力過著正常人的生活。卻發現事與願違,他根本無藥可救。

用他的話來說,妻子是個十足完美的聖女,她很願意理解他救贖他,可是即便她那樣努力,他也無可救藥。

如此度過兩年後,他決心自殺,但妻子似乎洞悉他的想法,所以先一步自殺離世。為了不辜負妻子的好意,他只有繼續味同嚼蠟地活著。

他的內心藏著多重的悲傷憂愁,糾葛成一團,永遠也理不清。

他完全忘我地投入代行者的工作,反而在事業上有所建樹,神學院邀他出席這一屆的畢業典禮,雷維阿坦的兒子是這屆的首席畢業生。

緊隨其後的第二名無人關註,少女並沒有太多喜悅,她所坐的地方,周圍空出一大片,似乎人人都如同躲避病毒般對她避之不及。

說實在的,她是個美人,學業與實戰成績都很優異,如果不是被學生會主席排斥厭惡,導致成為全校公敵,就算家庭背景糟糕也不至如此落魄的。

“半年才打折出售一次的。求你了,幫我買吧。”她如同做賊般地低著頭打電話,“沒有糖分就跟沒有鹽一樣難受啊,索拉姐姐。回去之後,我必定躺平任調戲……”

說到糖分,綺禮就不禁回憶起十二年前的陰雨天,那噩夢般的五顏六色的迷你馬卡龍點心,除了甜還是甜的膩味,他第一次感受到那種生理上的深深絕望感。

冗長無味的畢業典禮結束之後,他問她要不要跟他做畢業鑒定,既然每年都要帶新人,綺禮想不如帶一個比較安靜的。而且,客觀來說從某個角度看,她很像他的妻子。

他剛剛才見到她時,發現她長成了這副模樣就稍覺微妙。但他心裏不願承認他在其他人身上看到了妻子的影子,一直以來他都避免承認這點。

她做了他一個月的助手,其間除了一些簡短的對話沒有什麽深入的交流。

因為她在他身旁,有時他會錯以為又回到了妻子尚活著的時候。

他對自己的心從來疑惑,所以並不知道他到底是對沒有親手殺死妻子感到遺憾,還是如今開始懷念奧爾黛西亞了。

西洛和他不同,她的性格實在是極好的,招人喜歡得近乎奇怪。

“這一年得做出一些成績來,不然鑒定書上不好寫什麽。”如今他是長輩,所以希望她能做些實事,別被其他事分心。總有一堆年輕女人來約她,而她總是來者不拒,似乎頗沒節操。

西洛聽了他的話後了悟,立刻收拾了行裝,把本該在他身邊的一年壓成一個月,她的成績的確驚人,一年後通過各種卑劣手段成功地為聖堂教會帶回了一名封印指定魔術師的屍體。

畢業與鑒定對她而言似乎只是兒戲。雷維阿坦高興極了,把那個首席的兒子拋到腦後,立刻讓她以正式代行者的身份進入埋葬機關。

然後,就是這場冬木市的聖杯戰爭了。

他又遇見了她。又見到了那張蒼白清瘦的臉龐,鈷藍色的眼珠裏靜靜流轉著與他相距甚遠的光,再濃重的黑也壓不住她。

十字架與光,是言峰綺禮永遠不會拋下的東西。

鍋裏面還燉著甜爛的桃子與豆腐,真是光想一想就令人敬而遠之的詭異菜式。

綺禮覺得自己又回到了十四年前,他依舊是那個為內心的破冰感到仿徨懵懂的少年,他只有靜靜地沈默地面對著地上的一截十字架。在那個教堂裏,某些東西產生了,他相信著,真主看到了他的仿徨與疑惑,然後滋生出了某種只為他而誕生的東西。

GM權限可以認定的是,西洛已經死亡。只是在游戲中死亡。

但是她活著又能如何呢,一遍一遍地得到九日的壽命,一遍一遍地重覆戰爭?

綺禮知道這不對,而他也絕不期待永遠如此。

之前一切都做錯了,他如果一開始就拋下一切只要她,就不會有這種狀況。他只要她在身邊,卻並不希望再進一步。

也許當年她跟在他身邊做助手的狀態才是最好的。可是那時偏偏是他一席話把她勸走了。或者主動讓她留在第八秘跡會也很好,時間長了,說不定他會想娶她。因為她低下頭時,實在太像他的妻子了。

在只有一條最糟糕的道路可以選擇時,綺禮才發現,他有過很多選擇重歸正常道路的機會,只是他都放任不管地錯過了。

作者有話要說:我有罪,麻婆崩死~

這貨絕壁是大千世界無奇不有誕生的可能性~

他的母親絕壁不是虛淵玄,也絕壁不是蘑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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